外面电闪雷鸣,漆黑的夜空时不时闪过一道亮光。
雷电的光线照在花花绿绿的寿衣上,忽闪忽闪的看着十分瘆人。
黑夜中,姜老太的眼珠子十分明亮。
她幽幽地盯着姜二丫,黑色的眼珠子里渗出血红色的血丝。
姜老太慢慢地挪着步子,颤颤巍巍地朝姜二丫伸手。
老人家的手又黑又瘦小,手指头都伸不直,里外都是厚厚的茧子,上面裂开了缝隙里满是黑色的泥巴。
虽然手是黑了点,但是手背上面满是大片的尸斑看得清清楚楚。
姜二丫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尸斑,她尖叫一声,吓得往后退。
她身后的柴火堆得比她还高,姜二丫无处可躲,只能一个劲儿地直往柴堆里钻。
柴堆本来就没多牢固,被姜二丫这么一挤,晃晃悠悠的,没一会儿就倒下了。
姜老太离姜二丫很近,当柴火倒下的时候,她也愣住了。
好在姜老太反应快,但是她反应再快也快不过掉下来的柴火。
刚想躲开的姜老太看到柴火从自己手臂上穿过去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姜老太:“???”
妈呀!
夭寿啦!
黄牛精!!!
这妖术可真厉害啊!!!
头顶的柴火可还没落完呢。
姜老太一开始确实是慌乱了一下,现在瞬间不怕了。
她看着柴火掉下来,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姜老太觉得可神奇了,要不是面前站着一个姜二丫,她都想蹲下来认真地瞅瞅了。
姜二丫吃痛地捂着脑袋的时候,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
“啊——”
这真不是人!!!
这些柴火砸到她脑袋上可还痛着呢!
姜二丫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柴房。
外头的刘大婶和姜保田捂上耳朵也觉得十分刺耳。九城文学
刘大婶没有看到柴火砸在姜老太身上那一幕。
她探头的时候看到就是姜老太依然淡定地站着,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的模样。
姜老太确实没有被姜二丫的影响。
因为姜弥一直关注着姜老太呢。
用精神力把姜老太保护得好好的。
姜老太笑了两声,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姜二丫:“阎王爷说我死于非命,说,你到底在豆芽的药水里加了些什么?”
“我好好地就死了,我死不瞑目啊!”
“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拉你下来给我陪葬!”
姜老太演得十分卖力。
在姜二丫的视觉里,姜老太很激动地哭喊着,瞪着瞪着眼珠子瞪掉,眼睛变成了两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姜二丫哭喊着求饶:“呜呜呜,你别过来,别过来,呜呜呜,我说我说……”
“我在药水里加了石灰粉,还有尿素,还有……”
姜二丫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名字。
她每说一个,窗外,姜保田的脸色就难看分。
石灰粉?
尿素?
那是那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尿素可是化肥啊!
那是能吃死人的东西!
姜二丫可真的是敢!
姜二丫瑟瑟发抖地求饶,说话牛头不对马尾,东一句西一句的,不过好在拼凑起来倒是能听懂。
姜老太在听的时候拳头紧紧攥着,她怕她忍不住,一拳就揍出去了。
这个死丫头,去她娘的小小年纪心咋这么黑?
为了那几块钱,连石灰粉尿素也敢给人往吃的豆芽上加。
这是生怕吃不死人是吧?
这要是供销社真把那批豆芽收了,那得害死多少人啊?
他娘的王春花,把孩子教得这么恶毒!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找了这么个儿媳妇回来。
幸好和她们一家断绝关系了,不然连累的就是姜弥和她了。
姜老太越想越忍不住,她抄起地上的棍子往姜二丫身上揍了起来。
“小小年纪心就这么黑,长大还能得了?”
姜二丫被打得哭喊着在地上翻滚,一边滚一边喊救命。
“还救命?我救你八辈子祖宗!”
姜老太打累了,她把棍子往地上一丢,插着腰喊道:“姜保田!”
躲在窗外的姜保田和刘大婶闻声立刻进来。
姜老太朝着刘大婶说道:“腊梅,你去喊那些人过来。”
姜保田犹豫犹豫:“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太好?大家明天一早还要上工呢,要不明天再处理吧?”
姜老太白了姜保田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百世善人!人家在你家门口哭丧哭了那么多天,怎么?大半夜喊他们过来给他们解决事情,你还心疼了?”
姜保田瞬间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刘大婶一早就出去了。
外面的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此时只剩下姜保田手上提着的一盏油灯。
姜二丫也不挣扎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傻愣愣地看着说话的姜老太。
姜老太喊‘姜保田’的时候就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远在家里的姜弥也撤了幻术。
此刻姜二丫看到的姜老太和姜保田他们看到的没有任何差别。
借着微弱的灯光,姜二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姜老太的脸。
她身上还穿着寿衣,那是姜老太!
而且听那死老太婆的话,姜保田在外面等了许久了,刚刚的一切都听到了,看到了!
姜二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死老太婆联合另一个死老太婆骗自己!
姜二丫心里的怒火蹭地一下窜上了天灵盖。
她气得脸色涨红!
但是更多的是惊慌。
她刚刚因为害怕,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完蛋了!
姜保田这下肯定不会放过她了。
想到那群人,姜二丫这下是真的慌了。
但是姜二丫是那种会放下面子求饶的人吗?
她不会!
姜二丫咬着唇,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姜老太可没空管姜二丫。
她可得赶紧把身上的寿衣脱了藏起来。
乡亲们可都快过来了,要是看到了她身上的寿衣,她有理也说不清了。
好在寿衣穿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不好穿,但是脱的时候倒是挺好脱的。
一边脱,姜老太一边感慨。
这可真不愧是妖怪们穿的衣服,这么热的天,她穿着这么多层这么厚的衣服,居然一滴汗都没流,而且还不热!
姜老太小心翼翼地把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然后藏到了外面的草丛里。
柴房藏不了,一会儿她们肯定是要整理柴房里面那堆乱糟糟的柴火的。
姜保田看着姜老太对着寿衣那么宝贝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语,“你好端端的穿着那晦气的玩意儿也就算了,你还这么宝贝,你是生怕自己死得太晚吗?”
姜老太瞪了姜保田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这本来就是一件宝贝!”
这可是妖怪的衣服,穿着还不热,这玩意儿还不够稀罕?
可惜她不能说出来。
姜保田并不想跟姜老太争执一件寿衣是不是宝贝的问题,他出去等了。
姜老太也不想跟姜二丫待在一间屋子里,她也出来了。
姜保田站在祠堂的门口。
姜老太则是借机晃悠到了黄牛树下。
她有千言万语想跟眼前的黄牛精说,但是门口站着的姜保田,屋里哭着的姜二丫太碍眼了。
姜老太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
她幽怨地看着黄牛,它都能让她家阿弥在脑子里跟她说话,为什么就不能也这样跟自己说话?
黄牛低头慢悠悠地啃着草,对面前的姜老太视若无睹。
它就是一头普通的黄牛,能做的也就只有吃草了。
姜老太怨妇般的眼神看着黄牛看了老久了,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姜保田在门口发呆,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不科学的事情。
刚刚怎么忽然就有雷声了?
现在怎么又没了?
这要是一边打雷一边下雨也就算了,刚刚也没下雨啊!
他在院子里看得明明白白,就是干打雷,半点要下雨的前兆都没有。
姜保田陷入了沉思。
难道老天爷也在帮苏秀云?
好像想一想,姜弥一家确实运气挺好的。
毕竟姜弥当初可是被黄牛救了。
想到黄牛,姜保田下意识瞥了一眼黄牛的方向。
这一看,他就看到了姜老太含情脉脉地看着黄牛。
姜保田:“???”
苏秀云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又是穿寿衣又是把寿衣当成宝贝的,这会儿有是看黄牛的。
一时间,姜保田看苏秀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保田,人我带来了。”
刘大婶一路快步走过来,她气喘吁吁地扶着门。
身后是姜大顺那一群人。
“保田叔,咋了?发生什么事了?半夜叫我们过来?”
问话的是姜大顺。
不止姜大顺,其他人也疑惑。
姜保田轻咳了两声,他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当然,他没说姜老太装神弄鬼的事情,他把事情全部包揽在了自己身上。
说是他找来了的姜老太和刘大婶一起半夜突袭柴房,审问姜二丫。
现在喊他们大家伙儿来,是准备商量着这事怎么办。
大伙儿在听到泡豆芽的药水里加了石灰粉,尿素那些东西,脸色纷纷变了。
姜大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知道那豆芽的药水有问题,但是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不少人当场就闹了起来,要姜保田给做主。
姜保田被吵得头疼,他想让大家安静,结果没一个人听他的。
最后,还是姜大顺一个抬手,制止了那些大家。
姜大顺现在就是他们队伍里的主心骨,听他的准没错。
姜大顺也在低着头沉思。
他每天找人去姜保田家哭丧闹事就是为了让姜保田解决这件事。
谁都知道这件事是姜二丫干的,问题是姜二丫能给得出治病的钱吗?
姜二丫一家,连个大人都没有,一家子小孩,能有个屁钱。
虽然姜老太名义上是跟姜二丫一家断绝关系了。
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姜二丫没钱,就只能找姜老太了。
可惜姜老太一开始就就看出了他的意图,还把话那么明白,还用报警威胁他们。
姜大顺还真没法儿直接去姜老太家里闹事。
于是他就只能换了个战术,去找姜保田。
只要姜保田被他们烦的不行,到时候肯定会去找姜老太。
姜保田好说歹说也是个村长,他们这一群人再哭一哭,闹一闹,到时候找上全村的人一起闹。
姜老太要是还想在村里混,这钱不赔也得赔!
听完姜保田的话,姜大顺的目光落到了姜老太身上,一双红豆大小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许是姜弥的精神力还没撤,姜老太也敏锐了许多,她瞬间就感觉到一道不舒服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姜老太一抬头,果然就对上了姜大顺不怀好意的眼神。
姜老太这暴脾气,当场就瞪了回去:“你看我干啥?”
姜大顺听着姜老太恶劣的语气,皱了皱眉头:“这事你得给我们大家伙儿一个说法!”www.jcjjwx.com
他要是不明说的话,这老太婆肯定就装傻充愣了!
姜老太听着姜大顺的话,难得没有生气,她扯了嘴角,轻笑一声:“什么说法?你说,我听着。”
姜大顺也没注意姜老太那笑容是在冷笑,只以为她是想通了。
他想着毕竟是来要钱的,就当是给这死老太婆几分面子,语气也好了不少:“婶子你看,你家二丫干了这种缺德事,还得我们大伙儿损失了那么多豆芽,谁知道那给我们泡豆芽的药水还有毒!”
“婶子啊,这事儿放你身上你说你生气不?”
姜老太点了点头:“我确实很生气。”
姜大顺瞬间觉得自己跟姜老太的距离近了许多,他气愤地说道:“就是啊!婶子你可是个明白人,你看大家伙儿这次被姜二丫害得这么惨。”
“就不说我家了,你看二狗他爹娘,到现在还在县医院呢,还有六柱的媳妇和儿子,每天都还在喊着头疼,他们在医院治病,吃喝都得花钱买,家里哪来那么多钱呢?”
“还有大家伙儿这段时间耽误的工分,那也是小半个月的粮食啊!”
姜大顺话里话外半点没提自己家,全部都是在为别人说话。
那些和他一起的人,当场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没想到姜大顺这人,遇到事了,是在真心为他们着想。
自己的爹娘也在镇上的诊所躺着呢,结果还在为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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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