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黛,月影重重。
京城玄武坊,适时地响起了邦邦的打更声。
玄武坊,虽名坊。
但此地居住的,皆是王公贵族。
一座挂着【楚王府】的府邸外,有甲胄在身的御林士卒,时不时地巡逻而过。
两盏悬于门口的气死风灯笼,在微风下轻轻摇曳。
佝偻着身形的打更人,一瘸一拐地从府邸外缓步走了过去。
那些御林士卒,似对打更人习以为常,仅仅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视若无睹。
打更人步履有些蹒跚,行走速度极慢。
待他沿着府邸,绕到拐角巷子时。
两队巡逻御林正好彼此擦肩而过,出现了视角盲点。
打更人突然身形一动,一跃跳入府邸内。
他似乎对府内环境十分熟悉,东一蹿,西一绕,仅片刻就出现在府邸后院大殿外。
大殿大门紧闭着,门口处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披甲侍卫。m.jcjjwx.com
打更人足尖一点,刷的一下飞跃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大殿房顶上。
他整个动作若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竟丝毫没有惊动门口处的披甲侍卫。
落于房顶的打更人,小心翼翼地移开瓦片。
不一会,房顶上便出现一个尺许见方的孔洞。
打更人身形一闪,若游鱼般顺着孔洞落了下去。
殿内。
烛影重重,帷幔层层。
“随我来。”
帷幔后,一道略有些尖锐的嗓音轻轻响起。
打更人听到后,毫不犹豫地钻入帷幔中。
待他身影再次出现时。
已进了殿内的一间小阁中。
里端,坐着一名丰神俊朗,看着人畜无害的年轻男子。九城文学
男子相貌极佳,身上带着一股天潢贵胄的气质,但若仔细看的话,却能看出他的五官和大楚人稍有不同,尤其是眼眸带着一丝棕瞳色,似是混血。
他身后站着一名娇娇弱弱的侍女。
“殿下!”
看到年轻男子,打更人顿时跪倒行礼,面上隐隐露出激动神色。
被称之为殿下的年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小葵,扶他起来。”
这男子,竟是被幽禁的三皇子项炎!
先前带着打更人进来的小葵,应了一声,笑呵呵地将打更人扶了起来。
“外间如何了?”
项炎轻声问道。
打更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凝声说道。
“回殿下,外间形势很不妙。”
“您在羽林郎、户部、吏部提拔的属官,已被太子清洗一空。”
“就连礼部……他们都没放过。”
这话一出,小葵面色瞬间黑了下来。
羽林郎、户部、吏部是殿下前些年声势正盛时,执掌的部门。
可以说,这些都是殿下的基本盘。
但如今……殿下的人,居然都被清洗了。
甚至连不久前殿下刚调任到的礼部都没放过。
太子这是有多忌惮殿下啊!
“预料之中的事情。”
项炎倒是反应平平,笑了笑。
他被圈禁了。
麾下势力被清洗,本就在预料之中。
他的好父皇,又怎会对他的党羽视而不见?
在项炎看来,这样的手笔,还真不一定是太子干的。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了解?
说好听点,孝顺仁慈,兄友弟恭。
说难听点……就是个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烂好人罢了。
成不了什么大器。
这样的人,能清洗他的党羽才怪。
“其他呢?”
项炎并未在这些方面多纠结,继续问道。
这些明面上的党羽,哪怕被清洗一空,他也不在意。
“回殿下,支持您的勋贵们,如今也损失惨重。”
“番阳伯、定远伯、安远子……等人,皆被判了诛九族之罪,只待秋后问斩。”
打更人躬身回道。
听到这话,项炎轻轻叹了口气。
那晚的宫变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得到讯息时,事情已经无法收场。
尤其是天玑等人打出“扶三皇子上位”的口号后,更是让他被动到了极点。
他甚至都不敢派人出府邸,生怕被坐实参与宫变的事实。
项炎早就知道,像番阳伯等支持他的勋贵,早已对朝廷,或者说保德帝不满到了极点。
他也能预料到,一定会有勋贵趁机掺和到宫变中。
只是……当晚会有那么多勋贵跳出来,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天玑等人的宫变根本不可能成功。
偏偏,这些勋贵就像失了智般,都跳了出来。
损失惨重啊!
一下子被灭了那么多勋贵,且还都是支持他项炎的人。
项炎此刻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明面上的党羽,他可以不在乎。
但这些支持他的勋贵,手头上可都或多或少掌握着一定兵权。
没了这些人,他东山再起的希望,又渺茫了几分。
“罢了,都是命。”
“番阳伯彼辈莽而无谋,没了也就没了,只要武威侯不出事,孤早晚……”
项炎摇了摇头,道。
只是,他话尚未说完。
就见打更人面露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的?莫非还有坏消息?”
项炎心下一凛,道。
打更人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武威侯被下了诏狱。”
听到这话,一直从容淡定的项炎,蓦地晃了晃身子。
笼在椅子把手上的大手,一下子攥了起来。
啪嗒声中。
座椅把手竟硬生生被他抓断。
“怎么回事?”
项炎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武威侯本人也就罢了。
虽有些本事,但到底也就那样,无非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在一众纨绔勋贵中勉强拔尖而已。
他不在意这家伙的死活,哪怕武威侯可能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但,武威侯府却不一样。
大楚军方有三股势力。
一个是陇鄢候府,世代镇守北境,麾下雄兵十万,是大楚军方声望最隆的勋贵。
当然,陇鄢候府声望会这么高,自然也不只是靠着燕秋一人之功。
而是三代陇鄢候积累下来的无上功勋,才成就了如今陇鄢候府的赫赫声名。
初代陇鄢候,随大楚太祖定鼎中原。
之后又数度与草原异族交战,杀得草原异族闻其名而色变。
功成名就后,初代陇鄢候也没像其他勋贵一样,就此沉醉于荣华富贵之中,而是始终镇守在北境,防止草原异族入侵。
这一镇守,就是近三十年。
直至他以七十高龄,率军击退突奴人大举入侵后含笑气绝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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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