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画符跟提笔在纸上画画是完全不一样的。
画出来的符要想生效,就得动用画符之人的修为。
而且一般的术士,即便用上了修为,也需要盖印,那符纸才能生效。
朱彦自己画的符都需要盖印,一个丫头而已,怎么可能不仅不用盖印,还能一口气画出这么多?
除非她身上有用不完的灵力。
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朱彦觉得可笑。
顾院长见他满面嘲讽,没再争辩什么。
正准备要走,朱彦突然道:“后面的考试,我来出题,你带她来见我。”
——
顾院长再次去石磨村的时候,姜小小正坐在房顶上发呆。
要不是知道对方武力值非凡,顾院长真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栽下来。
姜小小注意到了顾院长,一个飞身跳下来。
“符都交上去了?”
顾院长点头说交上去了。
“下一考是什么?”
顾院长顿了一下,“燕京城来的那位考官说要见见你。”
姜小小闻言,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噢了一声。
顾院长想起朱彦看到那些符时候的表情,心中有些担忧。
“虽然老夫不知道姑娘出自何门何派,但从前面的一考二考来看,你确实很有本事。”
“老夫在想,姑娘要不稍稍藏拙一下?燕京城水太深,你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要藏拙?”姜小小平静地望着顾院长,“你是害怕有人找我麻烦吗?”
顾院长默认。
“别怕。”
顾院长没想到这呆丫头还会安慰人,心里正欣慰。
就听她淡淡地补了一句,“直接弄死他们就行了。”
顾院长:“……”
最娇软的外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霸气的话。
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儿?
顾院长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这丫头,有意思啊!
——
跟姜小小交流过后,顾院长去了堂屋见谢浔。
谢浔靠在窗边的竹榻上,手里捧着本书。
一袭再简单不过的薄墨色长衫,掩不住神貌清湛,深邃自然的眼线,衬得眉峰添了几分凌厉。
他唇瓣很薄,唇色很淡,身姿却峻拔,随意往小榻上一靠,清贵高华,般般入画。
俊美绝伦的长相。
顾院长看到谢浔,就想起了当年惊为天人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皇上出征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据说因为她的出现,原本已经处于败局的燕军竟然逆天地反败为胜了。
当时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是天赐神女,特地来庇佑燕国的。
皇上也这么认为。
以至于皇后娘娘生下三皇子时,皇上当即就提笔拟好了圣旨,准备等他满五岁时直接册封为太子。
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三皇子无法再让帝神殿的神像亮起来,紧跟着皇后娘娘暴毙。
燕京城的那些人,以前有多拥护崇敬三皇子,那一天骂他的话就有多恶毒。
顾院长当时被蓄意调离京城。
这些事,他是后来才得知的。
可当他得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被送走了。
知道三皇子下落的下人全都被灭了口。
偌大一个燕国,顾院长竟不知从何找起。
他对朝廷寒了心,辞官回乡接手了鹿鸣书院。
这些年,他没少打听三皇子的下落,可全都石沉大海。
三皇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好在,万幸,竟然让他误打误撞找到了三殿下。
……
谢浔原本是不爱看书的,但马上就要入鹿鸣书院了,书本上的基础东西,还是得抽空瞅一眼。
他记忆力惊人,基本上看一遍就能记住,因此看书速度极快。
顾院长进来的这会儿功夫,谢浔已经翻了好几页。
“三殿下。”
顾院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谢浔合上书,朝他看来。
顾院长道:“姜姑娘的第二考过了。”
谢浔淡淡嗯了声,面上没有露出半点意外。
他们的目标是拿下整个阴阳司,第二考自然会过。
顾院长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有件事,老臣不知道怎么跟殿下说。”
“何事?”
“宁王府的那位沁水郡主,前些日子在宫宴上请旨退了您的婚。”
这件事,顾院长也是憋了好几天,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跟谢浔说。
今天趁着姜小小二考过了,这时候说出来的话,殿下的怒火能削减不少吧?
谁知,谢浔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动怒,语气却森寒。
“都被退婚了,京城还是没打算接我回去,看来,他们是准备把我封印在这儿一辈子了。”
“封印?”
顾院长愣住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封印?
谢浔问他,“现在能让帝神殿神像亮起来的,是不是慕容渊?”
顾院长点头说是。
燕国奉神,帝神殿里的神像,是百年前那位身经百战的开国大帝。
那时候是乱世,哪怕权掌天下,开国大帝仍旧会领兵上阵。
野史记载,他在最后一战献祭了自己的肉身,换来天下大统,功德震天,因此飞升成神。
这么玄乎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无从考究。
但燕国从此建了帝神殿开始奉神。
在三皇子出生之前,大多数人都心照不宣。
皇室之所以奉神,未必是因为相信神的存在,而是为了给百姓吃颗定心丸,时时提醒着他们,燕国那位开国大帝曾经有多么的英勇神武,哪怕他不在了,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庇佑燕国河清海晏。
然而,三皇子出生那天,帝神殿的神像亮了一宿。
消息一出,不止是皇室,整个燕京城都炸开了锅。
因为在一部分人眼里,帝神殿里的神像就跟庙里的佛祖观音一样。
信则有,不信则无。
说白了,就只是个心理寄托而已。
可如果神像亮了,那就不一样了。
说明三皇子是神选之子,更是燕国将来的不二君主。
因此,燕国百姓对三皇子慕容洵寄予了厚望。
皇后娘娘母凭子贵,母子俩被捧上了神坛。
只可惜,当时捧得有多高,后来就摔得有多惨。
……
顾院长收回思绪,面上写满了疑惑,“殿下,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谢浔眼眸深邃了几分,“要不是夺了我的龙气,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让神像亮起来!”www.jcjjwx.com
听完谢浔的话,顾院长直接傻了。
他喃喃着后退了两步,“难怪,难怪……”
难怪慕容渊无缘无故就能点亮神像。
难怪当年三皇子会被骂是克父克母克国运的天煞孤星。
原来是龙气被夺走了。
如果他没猜错,一定有人对三殿下用了邪术。
“这群畜生!”
顾院长红着眼捏着拳。
当年的三皇子,还只是个三岁孩子啊!
生生将龙气剥离,那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他们竟然下得去手!
“我走不出开河县。”谢浔说:“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小小告诉我的,说我被下了封印,因为他们怕我回去,更怕我龙气再生威胁到慕容渊。”
谢浔的语气很淡,淡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顾院长却已经听得满腔怒火。
他当即道:“既然他们怕,那殿下就更应该早日归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原本老臣还想着等明年科考,再给殿下报名让您一路高中入京的,可现在看来,明年还是太迟了。”
想到殿下被封印在这破地方,那群人却在皇宫里载歌载舞安逸享乐,顾院长就一刻也不能等。九城文学
“老臣想好了,只要殿下入书院,老臣就给您弄个保送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这么一来,不用等到明年,殿下今年就能入京。”
谢浔没想到顾院长会这么生气,笑了笑,“老师看着安排吧。”
老师……
这久违了十四年的称呼。
顾院长听得老泪纵横,“殿下放心,老臣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一定会让您重返燕京城。”
顾院长走后,姜小小才走了进来,安静在谢浔身旁坐下,一句话没说。
谢浔看她一眼,“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姜小小点点头。
“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去京城了。”
谢浔说着,目光落在姜小小面上,“如果我顺利夺回龙气,助你解了咒,你是不是就得回苍梧山了?”
他一直记着,她那天说之所以找上他,只是因为他能助她解咒时的神情。
姜小小没有回答。
她还在组织语言。
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是注定要嫁给他的。
就算以后解了咒,也不会再回苍梧山了。
然而看在谢浔眼里,她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眼里有什么东西散开来,谢浔站起身,“我明白了。”
见谢浔要走,姜小小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谢浔回头,视线定格在姜小小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眉头微微蹙起。
姜小小仰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我来找你的那天就说过了,我是来给你当媳妇儿的,你还没娶我呢!”
谢浔薄唇微抿,怔怔看着她没说话。
姜小小心里着急,“我想让你高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也还没教我。”
她拥有所有玄门弟子羡慕嫉妒的神级天赋,小小年纪修为就直逼年过百岁的老天师。
她能让百鬼匍匐在脚下,甚至能令它们主动找上门来求超度。
唯独不通七情六欲。
她不知道谢浔为什么突然问她走不走,但她觉得自己若是说了会走,他一定不高兴。
“谢浔,山下的东西我不懂,你不能不教我就判我有罪。”
姜小小扯着他衣袖的手攥紧,双眼无辜,像是在控诉。
谢浔心里因为她“会走”的那一丝愠怒顷刻消散。
是了,她不懂。
她下山后吃的第一碗粥是他煮的,她记住了味道。
后来在聂家,面对着昂贵的牛乳和燕窝,她张口要吃的却是他亲手煮的粥。
她穿的第一套裙子是他买的,只因他说了句好看,她后来所有的裙子,就都只要那一个颜色那一个款式。
她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没去想过为什么。
谢浔泄了气。
罢了,他跟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较个什么劲儿。
——
次日中秋。
谢浔备了不少食材。
陈四喜本该在家过节,奈何邻居家里有老人过世了。
陈老头去帮忙,陈四喜一个人实在无聊,索性抱了坛酒,买了一盒月饼就来了石磨村。
姜小小正蹲在水井边洗菜。
看到陈四喜,她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大师,你恢复了?”
陈四喜把东西搁在堂屋里,走出来跟姜小小说话。
嗯,还是正常时期的姜小小看着正常,变小以后虽然可爱,但总觉得哪儿别扭。
“大师,放着我来!”
陈四喜没好意思自己坐着,让个小姑娘干活儿,撸撸袖子就蹲了下去。
姜小小也没跟他抢,站起身擦擦手进了灶房给谢浔打下手。
中饭上桌,黄焖鸡,清蒸鱼,爆炒河虾,就连几个素菜的颜色都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陈四喜光是闻着味儿,口水就已经在嘴巴里打转了。
见谢浔准备盛饭,他赶紧把酒坛子抱上桌,“谢浔,这么好的日子,不喝两碗说得过去吗?”
一面说,一面打开酒塞,直接把谢浔的碗拖过去就往里倒酒。
倒完后见谢浔黑沉着脸,陈四喜笑得直不起腰,“不会吧不会吧?谢浔,你不会喝酒?”
姜小小说:“我替他喝。”
说完,刚要去端那碗酒,就被谢浔抢先接了过去。
陈四喜只好问姜小小,“大师,要不要单独给你倒一碗?”
姜小小还没吭声,谢浔就冷嗤道:“陈四喜,别把你那臭毛病带到我家来。”
陈四喜暗暗撇嘴,不就是不让给大师倒酒吗?还拐弯抹角的不肯直说,你丫累不累啊?
姜小小大致听出来了,谢浔不让她喝酒。
虽然她是货真价实的千杯不倒,但谢浔不高兴的话,她还是不喝了。
“哥,来来来,我敬你。”
陈四喜端着酒碗,跟谢浔的碰了碰,“哥们儿干了,你随意。”
他明显酒量不错,一碗酒下肚,什么反应都没有。
姜小小望向谢浔,就见谢浔若无其事地跟着喝了一大口。
还没等陈四喜第二轮敬酒,谢浔脸上就泛起了酡红,一双眼瞧上去晕乎乎的。
陈四喜见状,顿时瞪大眼。
哈哈哈,他果然没猜错,谢浔这厮不会喝酒。
“啪——”
姜小小一个手刀将他劈晕。
这厮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碍眼。
谢浔的酒量实在太差,半碗都没喝完,人已经彻底醉了。
姜小小知道第一次喝酒的体验感不太好,起身准备扶谢浔回屋休息。
谁知到了堂屋外,谢浔却不肯回房,踉跄着要往院外走。
姜小小问他,“出去做什么?”
谢浔:“陪你抓青蛙。”
姜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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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