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边边找了医学部学科轮转培养计划表来看才知道他是真的忙,时间基本排到了明年的四五月份。边边看着满满当当的轮转时间表,长叹口气眼泪汪汪地想,真好,这么高强度的日程安排阿许都不脱发。
可姑娘总是担心的,遂时常趁着周日择出午餐的时间跑去p大附属医院找他,手里拎着个像模像样的食盒,里面装的都是些深绿色蔬菜。
边边眨巴着眼睛严肃道:“护发的。”她左右看了眼,小声:“主要是怕你毕了业就秃头。”
可能没有头发也会好看,可姑娘实在不大乐意委屈自己。
温知许瞧她一眼,边边怕他不信,遂起身绕过桌子坐到他身边,探过脑袋:“这些菜真的很有用。”微顿,引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头发上轻碰了下:“我每天都吃的。”
没忍住在他手心蹭了一下之后才直起身子,把食盒推到他面前:“吃吧。”
“我突然想起你小时候。”温知许轻挑眉,夹了颗青菜放进边边面前的小碗里。
姑娘咬咬唇,皱眉,直觉又是黑历史。
温知许扯唇,把青菜蛋汤推到她面前:“奶奶让我带你去理发,完事之后你气了一路让我赔你头发。”她那会儿一个小学生,头发漫过肩胛骨发尾又是卷翘翘的,是好看,但有点不符合年纪,加上发质也不大好,李德音索性拍板说是剪了养养。
真的很难忘记那个倔强可恨的背影,剪完妹妹头之后就离他离得远远的,瞧样子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分外丧气地走在前面,边抽嗒边哽咽道:“温知许你赔我头发。”
“我,我的卷卷毛都没有了。”
她可怜巴巴的:“呜呜呜呜,温知许你赔我头发。”
那天七拐八拐绕过好多条巷子,沈边边一路抖着,天知道她走过的那些巷子住着多少喜好八卦的老头老太,那姑娘抽嗒着又分外讲究章法,不是那种开放式又叫又喊又蹦又跳地撒泼,她是一个人走在前头耷拉着脑袋边走边伸手很安静地抹眼泪,不知情的人是真的会心疼她,温知许就这么一路承着欺负小孩的名头,不置一词。
直到隐约能瞧见大院门口站岗的警卫了,她才终于止住了情绪,转过身瞧着那个双手插兜眉眼间很是不耐的少年。
完蛋,又委屈了。温知许还没说什么她就又开始掉眼泪,眼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坠。
温知许蹙眉,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她抽抽嗒嗒地道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有点。
“呜呜呜哥哥对不起,我只是太难过了。”
温知许:……
从来没见过这样式儿的。
道完歉又慢吞吞挪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哥哥。”
“刚刚不是叫温知许?”
又挤出些眼泪:“哥哥。”
那会儿九岁多,混熟了些,偶尔会有些可恨,剪头发这次尤甚,打那以后,温知许是再也不敢动沈边边的卷卷毛了。
姑娘被迫回忆起这件事,只能说想当年温知许对着她颇有些耐性,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因为头发真的很珍贵,更何况是女孩子的头发。”
微顿,她抬眼:“我现在还不是为了你的防脱事业尽心尽力。”
“对了。”姑娘又从身上的包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十四颗我炒熟了用锡纸包着的芝麻丸子,一天两颗,我下周还来给你送。”
是真的在尽心尽力。
温知许语噎,收下她的心意,半晌:“吃饭。”
边边这才满意,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她吃饭向来不安静,咽完一口就转过头来和他小声说话,温知许偶尔应一声,直到她提起专业课。m.jcjjwx.com
“感觉怎么样?”温知许难得追问一句。
当时选专业的时候边边其实在德语和法语之间小小地纠结过一下,后来果断因为德国严谨求实,顽固坚定一板一眼的学术态度而跑路。
“还可以,最近在练发音,不过比当年奶奶最开始教我德语发音的时候简单多了。”
说罢,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脑袋看着温知许,眼睛亮晶晶的:“你看着我。”
闻言,温知许侧身,正好对上姑娘的视线。
她开口,说得很慢,听起来莫名黏糊:”lavieesttellementbelleavectoi!”停顿了一下:”jet’aimetellement!”
温知许微愣。
边边笑了,又像是害羞,埋头啃起青菜叶,吃得很矜持。
“什么意思?”
难得触及到温知许的知识盲区,姑娘摇摇头:“不想告诉你。”
轻顿了一下,补充道:“现在不想。”要等你再喜欢我一点之后才可以。
温知许垂眼看向边边,努力回忆着她刚才的语调,指腹轻捻,低应了声,又道:“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好。”也不到她是想到什么了,脸愈发红。
气氛莫名变得粘稠。
温知许敛眉,中途回科室的时候调出手机上的翻译器,手指在屏幕上顿住,又慢悠悠在一侧输入中文。翻译器发出的声响很死板,轻重分明,但听着应该发音走势是相同的,姑娘那句该是加了个语气词。九城文学
——我喜欢你。
——我超级喜欢你。
温知许舔唇,莫名又点了一遍播放,后来是反反复复好多遍。他想,还是沈边边说得好听,很慢,很黏糊,很认真。
后来闲暇之余方嘉逸总能瞧见温知许拿着手机来回听那些叽里咕噜摸不着边际的语言,他十分虚心地请教:“你是要准备出国吗?”
温知许没理,他那会儿有点躁,因为怎么都试不出来姑娘第一句话的意思。
——lavieesttellementbelleavect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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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